蝌蚪

原平轩岗一部从繁华到悲凉的厚重大书

发布时间:2022/9/2 14:30:05   

乘车从原平出发,沿着大运公路一路向西,煤炭的气味会越来越浓,路上重型卡车上装的全都是煤,这些煤就产自轩岗。轩岗坐落在山与河自然形成的一片宽阔地带里,靠山临河背风向阳,夏天凉爽干燥,冬天阳光和煦,是难得的居处,很久以前,人们就在这里繁衍生息。轩岗是一本厚重的书,我只能把自己记忆中的几页展现给大家,和大家一起回到往事中的轩岗。矿山和矿工轩岗煤矿资源丰富,采煤历史悠久,据《原平县志》记载,“远在南北朝时期,就有私人挖掘,到清代末期,采煤已成为当地居民的主要谋生之计。”不过那时候开采方法比较简单,像民间挖井掘窖一样,煤炭挖得很浅,采不了多少煤就废弃,明清时期也有民间的开采活动。年9月11日,阎锡山的西北实业公司第二煤厂,从五台县窑头村迁来轩岗,在铜锣湾凿井,正式开始官方开采,但是年10月,日本人占领了轩岗,煤矿也被日本人占了,叫做“轩岗采炭所”,雇佣中国监工和把头管理煤矿工人,所产的煤,大部分用于日军的军工设施。受压迫的煤矿工人曾经组织工人反抗日本人,姥娘还给叨过姥爷年轻时候和一伙人炸日本人铁路的故事。年8月日本人走后,阎锡山接管了轩岗煤矿。年5月轩岗矿区解放,年3月1日成立了“轩岗煤矿筹备处”,轩岗矿区从此正式开始了大规模的开发建设,年称为轩岗矿务局,历经历史风云,发展成为山西省八大矿务局之一,曾经是煤炭工业部直属的94个统配矿务局之一、国家大型二类煤矿,矿务局拥有先进的综合掘进机组、综采机组,采煤机械化程度在年就达到了71%,职工达到一万五千余人。那时候,十里矿山,矿井常年运行,灯火通明,煤台上火车、汽车川流不息,所产煤炭销往全国十九个省市自治区。工人们头戴矿灯,走出矿井的样子,豪迈有力,定格成那个时代矿工最经典的镜头。《我是个采煤的黑小伙》是那时候最流行的歌曲:“我是个采煤的黑小伙,从早到晚乐呵呵……我像煤,煤像我,心里都有一团火!”那个时候的轩岗应该是物阜民丰,曾经被人赋予“小香港”的美誉。但随着煤炭开采条件差,生产成本高,市场萎缩等情况的出现,轩岗矿务局遭遇了严重困难。年,轩岗矿务局下放到山西省政府管理,年实行政策性破产,企业一度严重亏损,职工生活受到严重影响。年由同煤集团重组改制,称为轩岗煤电有限责任公司。我的姥爷曾经是一名瓦斯检查员,我的父亲和哥哥都曾经下过井,两个姐姐以及两个侄儿也都在矿上工作,是典型的矿工家庭,这也是很多轩岗家庭的生活,与矿山息息相关,荣辱与共。矿山的兴衰,牵动着每一个轩岗人的心。轿顶山和滹沱河轩岗,有山,因为形状像轿顶,外形圆融,坡面平缓,颇有弧度,名为“轿顶山”,山上没有什么大树,只有碎石与砂土,还会有一种小蜗牛的壳,白色,很薄,却不见有里面的动物,所捡到的都是空的。山上有山桃花,早春,没有完全醒来的山还是深黛色,偶尔斜刺里一株山桃花粉嘟嘟肆意地盛开着,就像艰苦环境下快意生活的轩岗人。轩岗,有河,就叫轩岗河,先流入阳武河,后汇入滹沱河,东流入海。小河从轿顶山脚下流过,河床很宽阔,那时候,水量也大,水也是清澈的,河上有两座桥,一座在村口石滩附近,一座在通往矿务局的路上。离河远的地方,有石头做成的踏石,供人们过河。夏天会发山水,把整个河床淹没,有几次水还冲到了桥上,把来赶庙会的摊摊冲了,西瓜满街飘着,也有刮下来猪的时候。邻家小妹还把她在被水冲过的街头捡到的头饰送给我。所以,夏天出去玩,大人们都会叮嘱不能到河槽去。河边有蝌蚪,我们经常会抓几只回来,放在罐头瓶里看它长出后腿,长出前腿,就赶紧把它们放回河边去。冬天,河水会结冰,能听到冰面下水声汩汩。但还是敢在上面滑冰,也没有专用的滑车,就是几个女孩子互相拉着推着,也能快乐好一阵子。后来,水就混浊了,变黑了,洗煤厂的水直接排进河里,河床的沙子也变成黑色的了,再不能去亲近。这几年情况好一些,但那河,只能远远看着了,也很少见有小孩在河边戏耍了。新街和旧街轩岗的街,有新街和旧街。轩岗地形狭长,顺着山势和河流走向建成,被人戏称为“夹皮沟”。旧街依山而建,多是窑洞。街上的人家原来都住在这里,种几分薄田,靠天吃饭。小时候我家的院子就在旧街上,巷子很深,没有自来水,需要去东寺湾担水。爷爷的窑洞旁的小房里放着一架梯子,爬上梯子,就有个小门通往山上,附近山上有块宽阔的大石头,上面有突出来的石头遮着,是天然的石屋石床石凳,是我们的花果山水帘洞,可以玩“扮人家家”,也可以说悄悄话。早年的旧街没有下水道,生活污水和煤灰被随意倾倒在各处,走路的时候需要很小心地绕过。后来,这里修了下水,硬化了路面,街面整齐干净,安装了太阳能路灯,已经是现代化的新农村,只是路旁不时显出几间无人居住的老屋,提醒人们这里曾经的沧桑。新街,是村里八十年代初开始规划建设的,七八个巷子,每个巷子十几户人家,每户人家三分地,盖成四合院,院子里随意养些花草,堆些煤面柴草,是真正的烟火人家。马路对面是矿上的家属宿舍,也是一排排,很整齐,只是被人们搭建的各种小房子模糊了格局。宿舍有公用的自来水管,冬天怕冻,水就长流着,村里人可以随时去担水。小时候,觉得马路对面的人和我们很不一样,他们不怕冷,大冬天也要在水管下面洗菜洗衣服。以前拉煤车会从新街经过,车过处,煤面飞扬,弄得行人睁不开眼睛,离街不远的院子里,也是土眉土眼,窗台檐上总有擦不完的浮尘。院子里搭的衣裳也多是深色耐脏的。当然,也有穿浅色衣服的人,上一趟街回来,领子上必然会有几道黑印印。人们一边抱怨这地方的黑,一边又骄傲这黑。毕竟,在外乡人略带夸张的传说中,这个地方,街上的土扫一扫装起来就能卖钱。村里人背上一袋煤面或者几块大炭去底下的村里走一趟,就能换回萝卜和红薯,来补充一个冬天食物的不足,更不用说那些家中有人在矿上当工人的人家了。后来,村外修了路,拉煤车就不进来了,街就干净了许多,两侧栽种了国槐,铺了路沿,有了街市的样子。那些国槐现在已经长到尺余粗,枝叶长得很茂盛,已经可以在空中交汇,整条街都可以得到荫蔽。街上的和矿上的轩岗街上的,指的就是轩岗村的原住民,大多数是农民,靠种地种菜维生。矿上的,就是指那些来自山南海北的煤矿的建设者和工人,以及家属子弟,他们操着各种口音,把不同的生活习惯带到了轩岗。矿上的人住在集体的宿舍里,分明是一排排平房,却叫做几院几院,屋子小,就搭建到院子里,本就狭窄的空间越发仄逼,相似的格局,让外人分不清楚。宿舍里,陈设铺排和街上人家自是不同,雪白的床单,有棱有角的沙发,叫人不敢粗声喘气。屋里会有加出来的火墙,冬天里很暖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矿区就出现了许多搭起来的小房子,这些小房子条件简陋,屋檐低矮,绵延成片,每个矿区都有,被称为棚户区,住着的多是外地来的家属,这些家属们多数闲不住,有的在煤台上拣煤矸石,有的在工人浴室工作,秋收时节,她们还会去村民的地里捡漏网的山药蛋儿、玉米棒子,慢慢融入了轩岗人的生活。轩岗和香港一样,包容了各地方言和各种生活习惯,成为了一个面积很小的“大地方”。矿上与街上的男孩子会打架,然后,街上的就会说几句狠话:“不要让老子在街上看到你……”矿上的也会说,“以后不要走到老子这条路上……”吵归吵,打归打,过几天又是好兄弟。街上的后生们也有很多到矿上当了工人,和那些侉侉们一起下井,矿上的子弟也有娶了街上的闺女,成了一家人。街上的和矿上的,相安无事,把酒言欢,都把这个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民舞台和职工俱乐部轩岗街上也有娱乐的地方,虽然村电影院经营几年之后关了,但戏院一直都在,修在东街上,叫做人民舞台,敞亮的大戏台,底下是水泥砌成的座位。每年,到七月十三古庙会的时候,戏台下面会坐满了人,台上咿呀咿呀地唱着北路梆子或者晋剧,也曾有王爱爱等名角来演出献唱,初秋的夜色已经是凉意森森,但戏台上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却把生活演绎得锣鼓喧天,活色生香。职工俱乐部是矿上的,电影院刚兴起的时候,四矿一处都有自己的俱乐部,主要用来放电影,可能还有其他功能,但我们感兴趣的只有这个了。规模最大的是局机关的那个俱乐部,可以容纳几千人左右吧,有什么新片子,也一定是这里先放映,所以爆满的时候多。俱乐部正好在学校边上,那些新贴出来的海报就成了我们最主要的文艺生活,迫不及待地等着更新。可是没几天,那些海报上的明星就会被添了胡子加了眼镜,甚至直接被撕掉。俱乐部也会有矿上组织的文艺演出。矿上的文工团,也是一个有编制的组织,自编自导自演一些关于矿工生活的节目,很受大家欢迎。矿上还有灯光球场,就在矿务局机关办公楼的后面,每年的七月十三,会组织篮球赛和挠羊赛,灯火通明,呐喊声欢呼声不时传出来,羡慕死我们一群挤不进去的小伙伴,只能在平时每次经过的时候脑补一下当时的盛况。矿务局的文化生活非常丰富,有自办的《轩岗矿工报》,还开通了闭路电视,村里人也能跟着看,矿务局的有线电视台,有自采自编的新闻和文艺节目,画质清晰,制作精美,水平可以与原平台媲美。老干部活动中心的门口,总是能看见几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那里是他们修身养性颐养天年的好地方。不能不说的,是矿务局的舞厅,那时候流行交谊舞,快三快四,慢三慢四,音乐一响,爱跳舞的人就坐不住了,救护队的舞厅,常常挤满了人,虽然我认识的人不多,还是常常被邀请进入舞池,满足了我作为一个小女孩的虚荣心。现在,好像这样的舞厅不见了,街头各种广场舞盛行,但轩岗人还是保留了交谊舞的传统,局医院门口和吉祥花园的广场上,仍然有交谊舞的舞台,一曲曲流行歌听起来情意绵绵,人们陶醉其中,自得其乐。七月十三古庙会,会有各地的马戏团、歌舞团赶来,记得最清楚的是舞蛇表演,蛇有拳头那么粗,有两米长,盘桓在舞蛇者的身体上,还会吐出红色的信子。因为舞蛇者就在一个小伙伴家住,我们得以在表演间隙去摸摸蛇的身体,又害怕又好奇的感觉,现在还记得。就像西方的狂欢节一样,七月十三也是所有轩岗人的节日,不管是街上的、矿上的还是附近村里的,都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邀朋唤友,小酌大醉,都是不能错过的,古老的庙会承载的物资交流的任务已经一再萎缩,但那份乡愁,召唤着每一个轩岗人踏上回家的路,在街头的人海中挤一挤,在戏台下站一站,回忆往昔,体会繁华与悲凉。三栋楼和礼堂街三栋楼是轩岗矿务局机关附近的家属居住地,楼不止三栋,却一直叫着这个名字,礼堂街就是这条街的名字,在矿务局办公大楼后面,有点中南海的意思。办公大楼经过重修,很是阔气,当时新修的草坪非常漂亮,我们坐在上面打扑克。有一个技校的男孩会用扑克牌算卦,据说很准。我也试了一卦,感觉他有点欲言又止,我又不敢问,了了结束,但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会成为多年以后一件杀人案的凶手,有点吃惊命运这样的布局,毕竟那人看上去斯文安静,很安全。办公大楼前边有花圃,里面种植各种花草,大约以名贵的居多,有那时候罕见的玫瑰。办公楼后面,是招待所,招待所对面,有一个公共浴室,是我们那时候洗澡的唯一选择。那个看澡堂的女孩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总是冷冰冰的。社中、矿中和技校社中,是当时的轩岗公社办的中学,后来改成轩岗镇中学,曾经是西山地区最好的初中,一个年级有四五个班,校园安静、整洁,一排排平房前种着小花,蜜蜂来回采着蜜,宽阔的操场,操场边的小树,是我们亲手种植的。负责打铃摇钟的校工,是物理老师的爱人,那根摇钟的绳子就系在他家门旁的柱子上,每每快到下课,我就会去看那根绳子,盼着它被人拉动,绳子动了,跟着就会有悠扬的钟声响起,学生们冲出教室,我总是不记得这几分钟老师讲了什么。后来,同学中就多了一些矿上的子弟,他们穿着鲜亮的衣服,说着矿上通行的普通话,满脸不屑地看着土里土气的老师和同学,很少有认真学习的。我班上有一个女生,时髦漂亮,敢跟老师顶嘴,被我们认为是英雄一样的人物。有一天中午,我们几个女生都去她家玩,怎么吃的饭忘记了,每个人都涂了她的口红,进教室前怎么也擦不干净,被老师痛骂了一顿。还有一个和我同桌,是留级生,她借了他们班上第一名学生的数学作业本来,我俩就天天抄作业,有一天老师表扬我解题思路清奇,把我弄了个一头雾水。以我那样的学习状况,自然没能考上好学校,只能去读矿中,就是矿务局的子弟学校,多是矿上的子弟。也有街上的孩子,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入学分数低,学生还是不少,一个年级有两个班,还有两个补习班。还有校篮球队,男队女队都有,几个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的女孩子,每天训练后抱着球回到教室的样子是我最羡慕的,有着青春的味道。校门口卖贴画的老太太,已经是学校的一部分,那些张学友刘德华小虎队的贴画都是从她那里买的,她就靠这个小生意养活自己和儿子,儿子我们也认得,他却不大愿意我们说起她。离开学校多年以后,还专门回去买过她的贴画,似乎是比别处的更新潮更精美。那时候每到晚上吃饭时间经常停电,而我们的饭都是从家里带来在学校的大蒸箱里加热,有人就会趁乱拿走别人的饭盒,丢了饭盒的,多是女生,只能自认倒霉,也并不能怎么样。学校对面是一条马路,马路过去就是河槽,再过去就是山。站在教室门口,隔着栏杆,能看见山坡上用石头拼成的图案或者是字,不知道是什么人拼的。活动课的时候,我们也会去爬山,山并不高,四十分钟时间足够爬上去再返回来。在山顶上吼一吼,是郁闷的青春期最开心的事情。学校背后,是成片的家属区,再往后,就是一条铁路。铁轨安静地向远方延伸,我们常沿着铁轨散步,脚踏在枕木上,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回响,会让人莫名地忧伤起来。技校就在矿中的隔壁,两个学校共用一栋学生宿舍楼。当然中间是被隔断的。但我们楼下就是技校的男生宿舍。有一次维修暖气管道,垂直于房间的暖气管附近被凿出很大一个洞来。不记得是谁家先惹的事了,楼下扔着砖头来砸我们的玻璃,烧着硫磺来熏我们,我们则给他们灌水,双方交战数日,后来经谈判才停战,还有几个成了好朋友。技校食堂里有烤饼,玉米面做的,很好吃。但食堂里男生实在太多,只去买过一次。上技校,是很多男生的选择,技校分数不高,大部分人都能考上。但对女孩子来说,分数却高到和中专一样,所以考上的人很少。再加上专业设置的原因,男女生比例失调,一群光头学生常常被取笑,现在,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呢?是拿着保温杯?还是照样一脸痞气?拉煤车和北同蒲矿上产出来的煤,有走公路的,也有走铁路的。公路,主要是大运公路,拉煤车都装得满满当当,把公路压出一个个坑来。车多了,就会堵车,有时候会堵一天半天,让人心焦不已。买辆大车拉煤,曾经是这一带很多人的谋生手段,所谓靠山吃山,很多同学成为了长途车司机,奔跑在去往远方的路上。北同蒲是晋煤外运的主要通道,那些闪着黑色光芒的石头,就这样离开轩岗,去另一片土地上燃烧,燃成灰,成为泥土。轩岗也曾经是北同蒲上的重要站点,火车增速以后,很多客车就不停了,轩岗几乎隐没在列车时刻表里了。在忻州上学的那几年,常常坐火车。站台上总是人很多,伤感的歌曲撩动离别的愁绪,就像影视剧中的情节,会让人感觉不那么真实。有很多年没有去过这个火车站了。班车和矿工号六亩地、黄甲堡、工程处、刘家梁、焦家寨,距离较远,中间就有班车来完成传输运达的任务。从早班到夜班,班车总是准点出现,方便工人和家属出行。高中时候,中午放学,骑车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个班车站台,会有一个很帅很高的技校男生,在那里等车,有着小虎队一样清纯的气质,每次经过的时候会偷偷看一眼,虽然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很多同学都是坐班车,宿舍里,她们会刻意地聊起在班车上的奇遇或者什么,我假装不在意地听着,好像她们和我的距离被班车隔远了。现在,这样的班车已经退出了熙熙攘攘的大街,街上也不再拥挤了。随着棚户区改造工程的胜利实施,建在原平城边的吉祥花园成了人们新的聚集地,矿上那些随便搭建的低矮的棚户房都成了空房,大家都住进了新楼房,现代化的小区圆了几代人的新房梦。铁路方面专门开设了矿工号,运行在原平与轩岗之间,运送工人上班下班。每天五点半,人们就从吉祥花园出发,去坐火车。天冷,人们却是熟稔的,绿皮车里简陋的坐席也显得没有那么冷了。除了棚户区的拆迁户以外,还有好多矿上的人都在原平安了新家,他们成了以周为时间单位的候鸟,一到周末,人们就都去了原平,轩岗街上的年轻人也都要去原平甚至更远的地方,轩岗的街头开始冷清起来。煤炭行情好的时候,会有很多外地人来这里,但他们终究要离去,轩岗的煤也终有一天会枯竭,那时候,这个世界还能记得住轩岗这个名字吗?东寺湾和东泉寺轩岗有泉,水源源不绝,叫龙泉,因为在村东头,就叫东泉,水汇成一个小河湾,湾上曾经建有寺院,因此叫东寺湾,泉水流出河湾就进入轩岗河槽,一起流进阳武河了。小时候,东寺湾的泉眼很大,能看见水从里面喷涌出来,水也干净,妈妈们常在河边洗衣服,岸边随着山体砌的台阶很高,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床单与衣服,妈妈们的笑声,孩子们的吵闹声,还有草丛里昆虫的叫声,整个小河湾就像开了一台音乐会,流淌着欢快的音符。家里有一张照片,是哥哥小时候照的,七八个小男孩手挽手站在东寺湾的河水里,露出健壮的臂膀和放肆的笑容,隔着岁月,透过发黄的黑白照片,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时候的快乐。湾旁有池塘,池塘里有鱼,有人会“炸鱼”,小伙伴们跑去看热闹,好像是用雷管炸出来好多鱼,大人们忙乱着收拾大鱼,我们就用罐头瓶捡小鱼,我捡到的是灰不溜秋的土鱼,中指粗细,瓶子里养了几天就死了。池塘被大树围着,遮天蔽日,阴凉得很。后来,东泉的水就小了,池塘也渐渐干涸,直到完全消失,上面整修成了一个小公园,有假山、水池,池中各色锦鲤游来游去,有健身器材、篮球场和小广场。街上有个俗人,浑名二银珠,人到中年生了一场病,之后大彻大悟皈依佛门,在东寺湾旁的山上重建了东泉寺,香火旺盛。一尊大佛,乐呵呵地在那里坐着,脚下公园里的人们怡情养性,侍弄花草,锻炼身体,倒也两不生厌。轩岗地形受山势影响,成东北西南走向,又有一个很明显的坡度,所以大部分轩岗人不常用东南西北,而惯于说上下左右。在轩岗,说逛街的人不多,有人会说“上街”,也有人会说“下街”,说上街的是住在街上的原住民,一般住在坡下,说下街的是矿上的外来户,住在后口或者其他几个矿区。逛的是同一条街,宽不过十几米,长也不过二里。从石滩走到桥头,早些年依次有供销社、食品公司、富民商场、大楼、二门市、早晚门市、知青商店,还间杂着各种小门市,街上也是排得满满的,五六家卖肉的一字排开,卖菜的沿街而立,好不热闹。谁家的买卖秤上公道,谁家的猪头肉干净,谁家的菜总是贵,人们都已了然于心。靠近桥头的地方,曾经有姓汤的老爷子卖新疆莫合烟,也卖杏肉,两毛钱一小包,是那时候很奢侈的享受。轩岗街上的各式百货,款式新潮,敢与太原媲美,把人们打扮得时尚优雅,气质脱俗。现在的街头,虽然人少了一些,但那种大街市的感觉还在,不变的格局、熟悉的招牌、亲切的方言,还有那些叫得上我名字的乡亲们,会让我瞬间年轻三十岁,我永远是他们口中的“三闺女”,愿意就这样被他们宠溺着,不要老去。轩岗的方言里没有翘舌音,“天(千)阴得黑铁(切)片呀似”是最典型的轩岗话,也屡屡被拿来打趣我们轩岗人。轩岗人呢,也不恼,大度地笑笑。几个人一起吃饭,结账的也多数是轩岗人,天生豪爽大气,所以,也干得成大事业。天南海北,到处有轩岗人的足迹。这些年,轩岗村的集体经济发展得很好,村委会组织村民们出门学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们也开了眼,见了大,坐了飞机看了大海。正在进行的小城镇建设中,轩岗的未来已经绘制出了美好的蓝图。年初,几个发小建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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