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祁亚平(甘肃)
在许多回忆中,唯有童年印象,已深深扎根在我的内心深处。每当在过去的时光中翻找,唯有童年的镜头最为明快。
我属于被散养的那一类小孩,特别的淘气。爸爸年轻时是个浑身充满力量的汉子,他高高扬起铁锹挖土,建造栖身的窑洞。他把那些挖出来的土奋力倒下门前的土坡,那些土坡就成了我玩耍的乐园。我经常从土坡上滑下去,随着土雾飞溅起快乐的歌谣。后来那个土坡被爸爸栽种了杏树,土坡下面长出了一些八瓣梅,花开之后,我就穿梭在花丛中玩耍。
我的个性属于越长大越沉默的那种,我喜欢安静地看着窗外,看天空逐渐加重的阴郁,看乌云慢慢罩住屋顶,直到墙壁上的画黯淡下去。如果屋外有鸽子飞过去,我就仔细看它们铁青色的羽毛或瓦灰的翅膀。我想它们大概不会用宝石蓝的小眼睛看我,于是,我便跑到屋外去,等待着宝石蓝眼睛的精灵们能够降落下来,然而它们从不降落,也不发出“咕咕”的叫声。有时候,从静默的黄昏突然传来它们遥远的呼声,我就兴奋地寻着声音去追,等我经过一棵榆钱树时,夜幕已经合拢。
我的脸上若有从童年带来的消息,它的来源肯定是来自蒲河河畔或者漫山遍野扎遍根的小草。那时候蒲河水很宽,常常有黑色的蝌蚪在岸边的浅水里游来游去,我拿了瓶子灌满水,把它们一个个捉进瓶子,带回家里养。妈妈看见了就拿起笤帚追着我打,妈妈说:这些蝌蚪长大了会变成青蛙吃掉庄稼上的虫子,我不应该拿它们的生命开玩笑。于是,我把蝌蚪重新放进水里,从此后再也不随便抓蝌蚪了。
有时候我会在山顶的半坡上,蹲在一人高的草堆中,静候一只蚱蜢的到来,但往往等来的却是一群黑瘦的蚂蚁或是一只绿色的大肥虫,这样的大肥虫身上长着细小的尖刺,人们叫它们“撩子”。它们的出现经常吓我一跳,见到这种虫子,我就迅速站起身逃窜。
我家后边有棵很老的空心臭椿树,这棵树经常散发出一种难闻的臭味。但是它的空心却是我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好去处,而且树上经常爬满了生着蓝色翅膀的小臭虫,那些臭虫往往三五成群的在椿树上上下跳蹿。有时它们会振翅飞翔,它们扇动起来的翅膀下面竟然还有一对小小的红色羽翼。这让我很兴奋。我屏住呼吸,一把捂下去,就会捂住很多,然后把它们铺平,仔细研究那些红色的羽翼。当我研究着它们时,它们就会拼命挣扎,它们的腿脚不停地乱蹬着,有时连触须也跟着运动。臭虫的脚尖有少量绒毛,便于它们攀住树身。它们在树上转来转去,似乎在忙着寻找吃食。待我捉住它们后,除了研究它们红色的羽翼,还用绳子把它们栓起来,连成一长窜,拉住绳子一头,看它们列队扭动腿脚无助的样子,我只顾拿它们取乐,完全不懂它们那扭动的小身板多么渴望自由,然而我在玩的尽兴以后终于解开它们时,很多已经奄奄一息了。
蜻蜓是在雷雨前悬浮在低空的一种生物,它们的翅膀薄而透亮,是那种飞机形的身板。当天空积储了力量将要降下大雨时,它们就会成群结队从头顶飞过。那规模绝对庞大的队伍,也是我“追踪”的对象。然而,蜻蜓却不好逮,当你凝神屏息将要捉住它们时,那些“鬼精灵”们却呼啦一下飞得无影无踪了。
一些废弃的窑洞会裂开口子,野生的蜜蜂就在这些口子里安了家。它们有的体型比较大,翅膀往往带风。它们一刻不停地做一些巨大的窟窿状蜂巢,吊在半空中,并且从那窟窿里伸出小脑袋来。然而这些小脑袋却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屁股,因为它们的屁股上都有“毒针”,被这种“毒针”蛰到,皮肤会肿得面目全非。听大人们叫这种野蜂为“牛头蜂”,因为它们做成的蜂巢很像“牛头”,因此而得了名气。还有一种土蜂,这种蜂只在土地上钻出窟窿作为巢穴。这些土蜂从巢穴这一头钻进去,从那一头钻出来。当发现了它们的“秘密根据地”时,用一个锄头一下子挖开这儿的土,里面就会涌出大量土蜂,这时候的土蜂们往往惊慌失措,到处逃窜,忘了用它们带毒的屁股蛰你一刺。妈妈让我千万别招惹野蜂们,说是有的孩子吃了它们的苦头,被蛰得住了院的都有。但我每次和野蜂们“较量”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用厚衣服包住头,只留两只眼睛探路,戴上厚手套,穿长袖长裤,握着一根长竹竿,远远地伸向高空悬挂着的“牛头蜂”的巢穴上,使劲一捣,蜂巢便应声落地,“牛头蜂”们轰然四散,我就没命地逃跑,当我气喘吁吁跑到“安全区”,回头看时,那些“牛头蜂”们还在巢穴附近久久盘旋,它们似乎没明白过来跟谁结了仇,竟然如此对待它们。然而,有时我不会这么干,而是在竹竿上绑上浇了汽油的碎棉花点燃,直接伸向“牛头蜂”的老巢,烧了个痛快。听着那滋滋地声音蔓延开来,一窝“牛头蜂”便都“遭了难”。
童年听得最多的鸟叫便是麻雀,我几乎是在麻雀们的吵嚷声里长大的。到了冬季我们一群小鬼会拿了栓了绳子的棍子支起箩筐,在箩筐里散满粮食,诱捕那些寡躁的雀儿们。但它们似乎每次都能预感到危险的来临,只是在箩筐外面转悠,试探着把小脑袋伸进箩筐啄食,就是不肯走进我们设下的“圈套”,往往一个冬天也逮不住一只雀儿。但有时会有好奇的雀儿忽然飞进了我们家的窗户,这时候,我就来劲了,迅速关上窗户,闭紧房门,追着这只冒失的雀儿满屋子跑,我一拍手,再一跺脚雀儿就吓得胡乱地钻,到处碰撞,有时候大概是碰懵了,一头栽下来。我立即上前一把捉住了它。这时候,这只雀儿因为惊吓过度,小肚皮快速的闪动着,小嘴大张着出气,一双芝麻大小的黑眼球无比恐惧地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突然生了怜悯之心,把它捉到院子,手一松就把它放跑了。
有一阵子我喜欢上了妈妈做的刺绣,那些五颜六色的丝线经妈妈的手在白布上绣出的花朵,简直太好看了。于是,我放学回家就悄悄把妈妈做布鞋要用的三尺白布偷出来,又从妈妈的针线包偷来了丝线和针,然后在白布上用圆珠笔画上了花。那时候上美术课,属我画得最好,我还因为画画得过一次大奖。所以在白布上画花一点都难不倒我,画好了花以后,我就回忆着妈妈绣花的样子配线,然后用长短针法绣花,结果绣出来的花还真像那么回事,我乐坏了,每天下午回家就藏在废弃的柴窑里绣花,整整用了一个半月,我终于把那些花绣完了。最后,还是被妈妈发现我偷了白布绣花的事,那时候妈妈对我们姊妹几个管教非常严格,我不可避免的挨了妈妈一顿笤帚疙瘩。但过后,妈妈说,我还真的是心灵手巧,花绣得不赖。
在慢慢长大的岁月中,我会帮爸爸拿烟锅,帮妈妈抱柴禾,在麦地拾麦穗,跟着妈妈割猪草,上树采桑叶……如果爸爸妈妈吵架了,我就赶紧给他们端茶水递水果,眼巴巴看着他们,期望他们平息怒火。似乎每次都很管用,爸爸看看我,就不再和愤怒的妈妈为敌了。然而,我的性格却接近男孩子,从小倔强,要强,学习上总是争做第一。却又改不了骨子里的顽皮,除了正儿八经上课,做作业之外,一到课间或放学后,就练习空翻,倒立,在家里也是很少好好走路。爸爸妈妈干活的路上,我就在他们前面翻着跟头走,妈妈每次都嫌弃我太不像话,不像个女孩子的样子。爸爸却总是笑而不语,有时还夸我可爱。
时光荏苒,匆匆几十年过去了,童年,已成为我永远的记忆,是我生命的痕迹。我深藏在骨子里的好动,直到现在也改不了,对于运动和健身乐此不疲。在慢慢长大的岁月中,也许正是因为我有这样的个性,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经历了好多次大起大落之后,还能依然活得很好。
作者简介:祁亚平:甘肃庆阳人,庆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酷爱文学,多年坚持写作,有作品发表在《农村大众》《精短小说》《黄河文艺》《大渡河》《神州文学》《甘肃经济日报》《湛江日报》《保定广播电视报》《陇东报》《辽宁文艺》《五点半诗刊》《北斗》《九龙》《黄河象》《山魂》等纸媒,有几百篇散文发在各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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