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园诗的创作向何处去

作者：冯树良

总结自己习作新田园诗二十余年的实践体会，今后的新田园诗创作应在“新”字上起步，力求意新情厚、趣浓味足、笔巧语鲜。即意旨要确立得新中见高；情感要抒发得浓中见真；趣味要体现得俗中见雅；写法要运用得谐中见巧；语言要表达得活中见鲜。

1、意旨要确立得新中见高。诗之灵魂者，意旨也。意旨是什么？这犹如排兵布阵，旨为令旗，意为主帅，一战之胜负取决于主帅之令旗的指挥。一首诗词也理应如此。就其本意来说，意旨就是一首诗词的指导思想，即主题，它体现出一种精神境界和思想观点。要歌颂什么，鞭笞什么，旗帜鲜明，帅令旗开，旗开得胜。田园诗与其他诗体一样，意为主必先立之。在确立意旨上首先要有新思维，以高远境界、博大胸怀和辩证唯物的眼光看待事物，分析世象，透析质理。不但要看明眼前人、事、物、景的静态、还要看其动态；不但要看其表面，更要看其本质；不但要看现在，还要预测其未来。所谓新思维就是以逻辑思维观察一切，分折一切、判断一切，而以形象思维的头脑构思入诗，以诗的思维进行创作。新思维高境界应是确立一首诗意旨的根本遵循。体现在田园诗立意定旨上，首先要体现时代性。就是要抓住时代趋势走向的最新信息，体现时代的最新精神风貌。特别要揭示广大农民心中的憧景和最渴求的愿望，展示他们的美好追求，在田园客观美的绿叶托举上，绽放出主观心灵美的花朵。因此体现农民新靓的精神境界是田园诗创作的永恒追求。“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要达此意旨，就要破除障碍新视野新思维的陈旧观念和传统思维。要彻底破除农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狭隘自私心理，破除父母在不远游的封闭守旧观念，破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农自然生产习俗，也要破除那种越土越俗越苦越有田园味的偏见。须知如果按上述陈旧观念来选择题材来指导写田园诗，必定是腐气低气土气俗气小家子气，是写不出体现新时代新风貌大境界高质量的田园好诗来的。要树立新观念新理念，就要突出主体意识，充分表现广大农民这一新田园诗中的主体地位和作用，大力讴歌他们作为主人公的时代风貌。特别对于敢于走出家门、闯出界门、跨出国门，胸怀大视野，搏击商品经济大潮，充当时代前进的先锋和闯将、敢当时代大潮的弄潮儿，要抓住这样的意象入诗，高歌放颂。我的几首小诗就是出于上述意旨而写成的。《惠策富农家》：“一曲南薰万里霞，农村无处不飞花。心开即是摇钱树，抓把春风也富家。”《春绽农家》：“紫气东来野闹春，人欢机响抢耕坛。和风早绿阳坡草，花讯先红致富心。”《农家裁缝女》：“剪过唐装剪戏装，裁云巧手誉城乡。自当模特银屏展，款式招来欧美商。”《果菜冬销》：“数九棚中果菜鲜，俄商一见眼惊蓝。欲呼国内合同订，田叟开机网上签。”这些诗虽自感夸张过度，有点失真，但从新农村在改革开放大潮的冲击中必定会崭露出来的新头角、涌现出来的新事物，它代表着时代前行的方向。对于田园诗必须守真求实的说法我是不赞同的。田园诗也是一种文学艺术，艺术就不能原原本本的真实，完全真实就不是诗，那只能是新闻报导。

2、情感要抒发得浓中见真。诗之血脉者，情感也。写田园诗不但突出意为主，还要重在达情切感。鲁迅先生说：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是血，从水管中流出的是水。可见文学作品情感的抒发要血脉贲张，从胸腔的血脉中喷出，那才能达到浓度。所以衡量田园诗情感的真与假，浓与谈，其界限必须明晰在诗人的心中。窃以为：要有真心，有真爱，有真感，才能有真情。这就要求诗人心贴着农民，心系着农村，心里关怀农业，把自己摆进去，真意识的当一个农民，然后再跳出来当一个诗人。摆进去就要深入农民生产生话之中，对农民想什么、盼什么、急什么都了如指掌。換句话说就是钻进农民心窝里掏诗，那掏出来的诗就会情真意切。只有真正为农民发声、为农民立言，才是真诗。否则通过间接媒体或采风走马观花、蜻蜓点水得点浮浅的触感闻感就写诗，写出来的诗必然如患贫血病，苍白无力。

在深入“三农”中，要细微入扣地观察，细致入心地领悟，从生活最深处最细处抓住微动变化，甚至从脸色上能看出由忧愁多到喜笑多，从打扮上能看出由土气多到洋气多，从生活方式上能看出由埋头务田多到追求娱乐多等方面的变化，以及举止言谈中的微妙变化，然后取材，再从自己心头发声，这样必定是真诗好诗。不妨试用一下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作法，写出诗后让自己的老夫人作为第一个读者来用摇头或点头的方式进行品评。我们的田园诗写成之后也可以拿给农民看，让他们品评。首先向他们讲清构思、讲清诗意，然后看他们是点头还是摇头。如果农民读者点头称赞、竖指叫好，甚至脱口而出：这诗真说出我们心窝里的话，听了真来神！那就是对这首诗最强有力的肯定。否则农民读者听后不动声色，那便说明这首诗平谈无奇，如果摇头不语，那就是这首诗的失败。除此那些缺乏真情实感的诗多是编诗造诗。编造的来源一是仅凭个人凤毛鳞角的观察或间接媒介的传闻便急于动笔。二是无自已的真实感受，而刻意仿古人诗仿别人诗，尽管在语词上下很大功夫，但由于没有自家诗悟，这样写出来的东西也不是真诗，起码不是属于自己的诗。出于上述理念和认识，笔者写了略感满意的几首小诗。《不老乡情》：“每忆乡情不老歌，悠长甜蜜涨心波。辘轳井济一屯釜，石磨盘香百户馍。南院葫芦爬北瓦，魏家鸡蛋下姚窝。半盆灶炭红红火，三辈房邻围唠嗑。”《重返农家老宅》：“重开旧牖杈，枢老好咿呀。缠首蜘蛛网，唤妈蝌蚪蛙。闻声寻柳井，沿径找犁铧。檐角弹风曲，蟾光缀梦花。”《回屯又见老杨树》：“望里炊烟袅，斜阳抹翠梢。童年多少梦，仍在老枝摇。”《故乡小溪》：“躬身掬浣容，瞬涌少时情。溪水鸣如母，声声喚乳名。”《回老屯有感》：“淘得百家烦，劣名谁肯删。近屯心更怯，尤怕忆童顽。”《家传老秤》：“星花示祖仁，老秤葆公心。叮嘱悄无语，权衡做正人。”

3、趣味要体现得俗中见雅。诗之活力者，趣味也。田园诗，顾名思义，是田园中的诗。田园中的诗必须具有田园趣味，失去趣味何以为诗？失去田园趣味又何以称其为田园诗。趣味浓厚，抓人眼球，撩人兴致，读而不厌，诵而不舍，具有诗已尽而味无穷之余音缭绕的效果才是上乘的田园好诗。而趣味平淡，甚至味同嚼蜡，必然厌人耳目，失之读者。田园诗源于自然、源于田园风光、源于田园中劳作的辛勤之人、发生的趣味之事和令人陶醉之景。脱离这里的景、事、人，田园诗将无源无诗。特别农民在田间劳作就是自然与人的和谐行为。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此语道破了得江山之助方为诗者。可见，人与自然的谐美结合就是产生田园美、田园趣、田园味的大好途径，这就看诗人的慧眼和灵性，如何去巧手采摘了。还是学点自然界小精灵──蜜蜂的本能，采粉酿蜜。有人说田园诗冒出来的是土气味，农民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俗气味。窃以为：田园诗源于土、根于农。土气中有香气，沒有大粪臭，何来五谷香。俗气中有雅气，没有民俗传统，何来诗雅今天。不要怕土、甚至土得掉渣；不要怕俗、甚至俗得寒酸。须知掉渣不掉味，不掉乡土气味；俗气不媚气不腐气就有生气、鲜气、灵气，就可以提炼出雅气。我们写田园诗第一件事就是采集大量的素材，然后精心选择题材。这个过程可以采取选料酿造、过滤提纯的造酒之法，土中取香、俗中取雅。但如何提取香味、如何采摘雅趣，取决于精技活法。对于土气味、俗气味，我们可以泥中植荷，进行唤醒激活，使其新生。农民在炎日下劳作分泌出来的汗珠连蜜蜂都争相来采，可见汗泥味中也有雅美的光泽和酿蜜的成分。所以我们只要在破土提美、破俗提雅、破旧提新的“三破三提”上用心加工，精心制作，就可以写出反映新时代精神风貌的上乘新田园诗来。致于农民存在的那些自私狭隘、愚昧落后、无修养不文明等问题，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社会道德进步、社会文明提高逐渐改变。观念看法一变，就会发现农村美农民心灵美、农家趣味美。基于上述认识的深化，我先后写了《隔岸对歌》：“应声对唱互萌春，曲曲纤音撩素心。情到唇边红涨脸，山歌渡水做媒人。”《春播曲》：“汗水滴滴巧种春，夫妻争驾铁牛奔。闲云爱作观摩客，却被抓来当手巾。”《今日农村陪嫁》：“小伙娶亲何用愁，农家韵事竞风流。如今不再聘财礼，出嫁姑娘陪铁牛。”《滴灌》：“渠管如织网纵横，滴滴清水润无声。禾苗笑绽青青嘴，犹若婴儿吮奶瓶。”《庄稼佬远游》：“喜逢盛世赏春浓，日子犹如火炭红。妪叟银丝飘万里，九天谈笑任兜风。”《新婚照》：“乡妹城哥婚自由，一张彩照衬红楼。群花亦解情人意，香在人前抢镜头。”等自感颇富农家趣味的诗词，但在古今精典田园诗词的师作之下，自愧拜学了。

4、写法要运笔得谐中见巧。诗之姿体者，写法也。写诗的笔法技法十分重要。首先要找好角度、选好素材。要象记者采访一样，抓住最典型最鲜活的素材入笔；要象摄影师拍照一样，选好角度，扑捉住闪光点入镜头；要象显微镜一样，小中见大，粗中选精，于细微精湛处下笔。其次，对采撷的素材要进行筛选，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去俗取雅，象工业生产一样搞好选料加工。其三，要在头脑中谐熟巧妙地组织好构思。要谋篇布局讲究章法，否则有句无章，只讲句法不讲章法，就如人体的各个部件很好，但组成身体不协调、不匀称、也不能成为美人。如果句法好章法不好，那就会有格律框着是一首诗，拆了框子就一盘散沙。因此要捋清思路，如何从搜集到的众多素材中找到主题，要歌颂什么？要鞭笞什么？如何搭好架构进行起承转合？如何用好修辞语法进行藻饰表达？这些问题都要胸有成竹。千万不可半生不熟就急于动笔，受点冲动、有点触动就盲目成诗。否则再好的素材，就如同再鲜活的原材料没遇到高手橱师，也做不出美味佳肴来。其四，对第一稿写出的东西要反复修改，如同初产品的坯子尚须精加工。修改过程中要选择古今同类诗中的精品，起码上乘之作进行对照分析，在鉴比中找出优劣良莠，然后有针对性地修改，这是提高作品质量的有效办法。但是在未动笔之前千万不可套用经典，生吞活剥地模仿古人、复制古人，也不可如此这般地模仿別人、复制別人。简言之，动笔前不仿，成诗后可鉴。其五不但要善于在起承转合中讲求章法，还要用好修辞语法。即表现技法。特别是多用比兴，少用赋叙；多用设问，少用直叙；多用感叹、互文、逆挽、错位、镶嵌、列锦等辞格；少用夸张，过度夸张容易造成失真。真正做到让语法修辞在起承转合中活润如珠、游刃有余。要倡行反常悖理、无理而妙的表现手法，激发活力、焕发生机、增强张力。总之要在忌板求活、忌直求曲、忌陈求新、忌白求隐中下功夫见笔力，宛如雕刻师一样不废每一块好石料，更不废每一块好玉料。按着上述想法和力求，我习作了几首小诗，供诸位方家品评。《秋湖》：“湖水浣云秋，云浮水上舟。移舟犁水韵，舟水共悠悠。”《咏春》：“树抢心梢绿，花钻腹底红。恋情追雨脚，万里走诗风。”《秋山夜行》：“月下鸿留影，林边树洒阴。小溪鸣不断，一步一幽深。”《春夜》：“对月饮清光，徜徉独举觞。落红香满径，树影舞篱墙。”《农家小店》：“满面春风喜迓门，任寒窗外雪纷纷。小烧大炕农家菜，一曲二人转客魂。”

5、语言要表达得活中见鲜。诗之容饰者，语言也。诗是语言艺术，写诗就是写语言。写田园诗更是写一种具有个性化的活色生香的语言。这种语言就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般的清新；如“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和“白雨跳珠乱入船”般的灵动；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般的怡然；如“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般的幽妙；如“哥你莫偷瞧，小心掉下桥”般的风趣；如“撕片白云擦擦汗，凑近太阳吸袋烟”般的神美。我的几首习作田园诗自感活中有鲜。《鹧鸪天?推窗一醉是春心》：“晓望盈盈野闹春，东君烂漫撒香芬。柔风一万桃花眼，细雨三千杏蕊唇。霞织水，露醒晨，天然物竞靓形神。撩余诗兴哼心曲，逗惹枝头鸟语频。”《鹧鸪天?早春雨后农家》：“雨似檐铃爽脆摇，乡村浴后画新描。推窗乍见芽张嘴，侧耳能闻蕊绽苞。香嫰嫩，色娇娇，猪娃吮乳咩羊羔。朝霞映脸田园醒，袅袅炊烟日已高。”《春之媚》：“云雀催青竞放喉，钻芽顶露闪春眸。藏馨桃蕊才张嘴，早有蜂唇吻上头。”《春钓江边喜得雨》：“爽意来云降晚凉，如酥润物湿新裳。雨馋山翠明流嫩，风妒花红暗盗香。入水弧虹勾浣女，垂绦江柳系渔郎。暖阳腼腆撩骚客，透过篱笆吻面庞。”根据我的体会，为了丰富田园诗语系，首先要食化活用古代田园诗中的雅美语言，让古色古香变为活色生香，让文言文的古雅变为白化文的美雅高雅。在借鉴中继承，在继承中创新，使大美的田园诗体不致于我们手中丧失，其中的美好语言也不致于今日丢失。其次是对现代语言，即白话文、普通话，进行提炼加工成诗家语。还要善于运用新词语，不仅形势变化的政治方面新词语，而且要善于运用和驾驭瞬息万变的科学技术新词语以及信息方面的新词语，然后提练成诗家语。如飞机入诗“一路飞机作洞房”；邮轮入诗“一叶邮轮逛大洋”；地铁入诗“藏猫地铁日难寻”；高铁入诗“风追高铁喘无匀”；网络入诗“田叟开机网上签”；高速公路入诗“车驰高速闪流星”；太阳能入诗“光能板小聚天金”；手机入诗“地北天南如对面，手机一拨报平安”；拖拉机入诗“陪嫁姑娘用铁牛”；滴灌融化入诗“禾苗笑绽青青嘴，犹若婴儿吸奶瓶”；快递入诗“快递飞舟通浩宇，自由来去信天游”。上述诗句中的“飞机”、“邮轮”、“地铁”、“高铁”、“网络”、“高速公路”、“太阳能”、“手机”、“拖拉机”、“滴灌”、“快递”等名词都是新词语，经过提炼加工后入句，既能表达诗意又很有诗味，何乐而不为之呢？何必总抱着诸如：“野老”、“荒渡”、“银蟾”、“青蚨”、“扁舟”、“蓑笠”、“青灯”、“黄卷”、“妆镜台”、“银帘钓”、“捣衣砧”、“胭脂粉”等自认为古色古香的陈旧词语不放，甚至误认为离开古代诗家语就无格律诗词味道了，这也正是当代新田园诗创作中的重大的语言误区。要说用现代新词语入诗无味，只能是少了陈腐味、胭脂味，而多了生鲜味、活气味，因此我们必须尽快走出来。不如此田园诗就跟不上时代前进的脚步，就会沦为“夕阳文学”。第三，要对方言、俚语、歇后语、格言等进行改造加工，择其含有诗意者提练后用之，以丰富田园诗的语言体系。

总而概之，鉴赏衡量一首新田园诗的优劣就在于其是否：触有新味，看有色味，闻有香味，听有乐味，梦有魅味，有则优，无则劣。按着这些原则，田园诗的创作今后走向应该是新（题材）高（境界）广（角度）美（情趣）鲜（语味）。当前正值田园诗百花闹春的季节，只要我们育好种催好芽，抓住耕耘时节，精心播种，就一定会绽放出万紫千红、百花盛开的春天。这正如杨金亭老师在总结全国第三届田园诗大赛时吟唱的“陶令梦回迷望眼，田园无处不桃源”那样，无限春光在眼前，让我们用诗人梦想般的翅膀飞向田园诗大美的春天吧！

冯树良汉族，年6月出生。黑龙江省肇市人，大学文化。现任肇东市诗词研究学会执行会长，《诗词研究》杂志社社长兼主编，《诗词月刊》肇东工作站站长。中国当代文学学会理事，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共写诗词六千多首，主要著作有诗词集《警世醒雷》《红叶吟集》《绿野吟鞭》《梦呓清吟》《古稀吟稿》《醉野悠吟》等。在《中华诗词》《中华诗词学会通讯》《诗词月刊》上发表愈百首，并多次在国家级诗词大赛中获奖，参加三十多次全国性诗词笔会、研讨会，还以专题论文入选资格的身份参加由中华诗词学会主办的第三十一届、三十二届诗词理论研讨会，并在大会上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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